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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神

作者:黄斌查看:51

吴悦悦认识我的时候,我还不认识她。最初见面是在四年级的时候,作为校值日生被安排在同一天。作为新上任的校值日生,那天我特地提前半个钟头就起了床,出门前还偷偷用老妈的梳子理了理头发,难得地整理了一下仪容。见过值日组长后,便站在他左边开始检查过往同学校牌和红领巾的佩戴情况。突然,一个女孩急冲冲地跑进了校门,将书包扔到传达室的椅子上,又气喘吁吁地跑出来站到组长的右边。组长嘀咕了一声:“又迟到了啊。”女孩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,走上前拦住一个没带校牌的学生,登记了他的班级和名字。过了一会后,基本没人进来了,组长挪了挪快一米七的个子,她才注意到了我。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,从来没被女生这样看过,我挺不好意思的,出于礼貌,我朝她挤出一个微笑。“新组员,你家的铁板牛肉很好吃。”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,组长噗嗤一声,将刚塞嘴里嚼碎的馒头屑喷了出来。

组长是一个六年级的大人了,要准备毕业会考,没办法带着我,所以我就跟着五年级的吴悦悦值日了。吴悦悦扎着一个短马尾,是用一个串了几个彩色珠子的发带绑起来的,她走路走得很快,每走一步,头上的珠子就会晃一下。中午查午休纪律的时候,我就紧紧跟在她后面,走廊里就只有她轻快脚步声和发带上的珠子碰撞发出的清脆声。

吴悦悦是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,但是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力量的女生。四年级的时候,流行玩儿一块五一个的陀螺,而楼梯的休息平台往往就是陀螺的对战平台。一次,我和同班同学趴在地上正玩得不亦乐乎,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走过来,两脚把陀螺都踢飞,然后冷哼一声就走了。中午值日的时候,她见我闷闷不乐,便问:“话匣子今天怎么了?”于是我便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一遍,准备就这样算了,可她却拉着我,挨个班去找那个男生,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么较真过。看到那个男生是在六年级的教室,经过我确认,她便拉了我走过去,要那个人高马大的六年级男生道歉,六年级比吴悦悦高了快一个头,一副不屑的表情。吴悦悦急了:“你到底道不道歉?”白净的脸涨得通红,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六年级,摆出随时要扑上去的架势,表情甚至有些狰狞,就这样对峙着。可能是吴悦悦突然的变脸吓到了那个家伙,可能是他怕吴悦悦哭,也可能是注意到了吴悦悦口袋里露出来的值日生证,僵持一会儿,高个儿妥协了,小声嘀咕了一句对不起。吴悦悦这才罢休,脸上的红色慢慢褪下去,傲气地把头一甩,像是要把马尾扇到高个脸上,转身拉着我走了。去交值日报告时,吴悦悦甚至哼起了歌,一脸的满足,还说我不需要感谢她,老大罩着小弟是应该的,从那时开始,我把她当女神。 

后来吴悦悦到六年级了,要应付小升初的考试,就辞去了值日生这份职务。那个时候,我每次值日,都会跑到她班上去偷偷看她,有时被她看到了,我就挥挥手跟她打声招呼,上厕所我也溜到六年级那边去上,因为会路过她教室。

我们学校是九年制的,但吴悦悦没有继续在这读书,她毕业后,家前面的公交车站就再也看不见她挥手打车的身影了。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吴悦悦了,班上的女生也迟迟不发育,这让我整个六年级过得都很不开心,甚至毕业会考都一塌糊涂。

初中开始后,课程从三门增加到七门,每个月还有月考,我有些应付不过来,第一次月考地理差点没及格。父母虽然很急,但是要照顾生意,就托邻居打听有什么课后补习班。一个星期后的晚上,我被送到另外一所中学的洪老师家里,开始了我的“走读”生活。

第一次去洪老师家,我坐在沙发上,父母好像跟老师有过交集,老师一面聊我的学习情况,一面打听饭馆的生意怎么样,我一边应和着,一边打量着老师家的装潢。“吱嘎”一声,一个披着湿漉漉过肩长发的女孩打开门,从一个房间里钻出来,不好意思地朝客厅看了一眼,又飞快地冲到另外一个房间里。我大惊,是吴悦悦!没想到原来这是她家!“你们应该认识吧?”老师笑着问,我点了点头,在陌生的环境下紧张的心因为看到吴悦悦而放松了不少。

为了给洪老师和吴老师留下好印象,我在那里很乖,每天都积极地问老师题目,纠正作业中出现的问题,看到我成绩稳定下来,老师渐渐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,我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偷瞄吴悦悦。一年不见,她留起了长发,身材也很高挑,看书累了就懒洋洋地趴着,头发耷拉在桌上,眼睛半睁着,只有听见洪老师吧嗒吧嗒的拖鞋声近了,她才勉强用手托起下巴,撑起脑袋,假装看书,慵懒的样子可爱极了。

生地会考那段时间,老师对我的关注多了起来,对吴悦悦的掌控也就松了,也正是那时候,吴悦悦的叛逆期也开始了。

做作业的时候,吴悦悦总是偷偷拿一本言情小说藏在作业本下面,或者跟她妈借手机和同学聊天,美其名曰查资料。我做作业的桌子和她的房间隔着一个窗子,洪老师一般在这边辅导我。偶尔也会去视察一下吴悦悦的学习情况,这时我就用笔轻轻地敲两下她的窗台,她便关闭娱乐模式,装模作样地开启学习模式。

可是,放纵是有代价的,一次月考后,她成绩掉出了年级前十。洪老师不解了,女儿每天呆在房间埋头苦读,都不找借口出来看下电视,成绩怎么还下滑了?于是一天她假装说去开会,中途折回来,直奔吴悦悦房间,人赃俱获。斥骂声歇斯底里,绵绵不绝。吴悦悦带着哭腔顶撞了两句,随后便是“啪”的一个耳光声,气氛在那一刻凝住了,接着“唔”的一声,吴悦悦撕心裂肺的哭声充斥了整个屋子。可洪老师依旧喋喋不休的数落着,突然“咚”的一下,吴悦悦撞倒椅子冲出房间,趴在吴老师身上嚎啕大哭。

在日光灯的照射下,她的头发和睫毛都闪着泪光,眼睛红红的,发出呜呜的哽咽声,膝盖上也紫了一块,像一只可怜的小猫。吴老师放下待检查的作业,抚摸她的后背,安慰她。而我就坐在她旁边,那一刻我感觉她不是女神,只是一个女孩,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,她是不完美的。她离我还没有一米,我却不敢撩起她被泪水浸湿的、贴在脸上的头发,安慰她。母女冷战了几天,又和解了,吴悦悦重新开始了学霸生活,理所当然地考上了县一中。

为了能继续过上见到吴悦悦的生活,初三我也废寝忘食地学习起来,做题累了,便抬头看一眼剪了短发,充满小清新气息的吴悦悦。那时,我觉得她很像《子弹上膛》里的小影,小影无论何时都是小庄前进的动力,而她是我夜空中努力追逐却始终抓不住的一颗星星。

一年后我考上县一中,离开了她家。在学校里偶尔会见到她,她还是一脸稚气,走路一蹦一跳的,仿佛永远不会长大。

高三那年,吴老师患了癌症,家里头瞒着她,但我知道她怎么可能不清楚?她高考成绩出来后,我在补课的路上遇到了她,她朝我笑了笑,继续抿嘴喝着奶茶,一丝忧伤从她眼睛里闪过,但马上不见了。半年后,吴老师去世了,又过了一年多,洪老师也改嫁了。最后一次看到吴悦悦,是在朋友圈的照片上,她在开车,神色倒映在车窗玻璃上,依旧神采奕奕,只是褪去了那一丝稚气,女神长大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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