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太阳猛烈地将阳光打在地面,风轻轻,将眼前的灰尘一点点拨开。
我无助地站在狼藉的废墟上,寻找犹存的生命。透过厚厚的灰,我看见,瓦砾下她扭曲的身体,像只虾,用力勾着自己的身躯。
我跌跌撞撞地跑下废墟,焦急地叫来附近的救援队。
人们费了好大的功夫,才把她从瓦砾下挖出来,这时我才看清,她勾着的身体下,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。
人们或惊讶,或感动,含着泪,不住地说:“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!”
我忍着泪退到一边,看着她瘦小的弯曲的身躯,也许,这更是一种生命的姿态。
她第一次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,也是一个夏天的午后。
当时我正在窗边回味从别处借来的书,倏然听到窗外一群小孩在大唱:“疯女人,疯女人,疯疯癫癫真可笑 。”我欲开窗制止这群不安分的小孩,刚探出头,便看见一个顶着一头乱发、穿着一身脏衣的女人站在窗前,左手中拿着一根磨损的竹杖,右手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,歪着头,看着孩子们微笑。我只得呵斥这群孩子安静些,也不再说什么。
自那以后,她便在村子里住了下来,住在东边废弃的牛棚里。
好事的老东家奶奶曾问她,姓什么?打哪来?为何来?她听后,也只是看着老人歪着头笑,什么也不说,老人恼了,丢下一句“疯子”便转身离去。悠长的小巷里,只留下那女人用竹杖轻叩地面的声音。
自第一次见面以后,我又在田间读书的时候见过她两次。一次,她拿着那个缺了口的瓷碗,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拾起人们丢在地上的烂菜剩叶,盛满后,端着碗,向我笑了笑,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还有一次,她又在这儿拾剩菜,一群小孩趁她不备,用力扯下她杂乱的头发,将她的碗打落在地,一齐大叫:“臭疯子”,戏弄了女人一番后,他们心满意足地离开了。
春去秋又来,她在村子里生活也有些日子了,但不变的是,她仍是孩子们捉弄的对象。
地震来的时候,临近正午,劳作了一上午的人大多在家休息,熟睡中惊觉地在抖动,慌了神,忙往外跑……而我趁着在田间读书的便利,早早逃了生。
我挤在人群中,盯着襁褓中的孩子看了好一会儿,才认出,那正是东边老东家的孩子,孩子的父母生下孩子不久后便外出打工了,家中的老人甚是年迈,怕是无力救出孩子的……
这疯女人,为什么不逃,偏要去老东家救出孩子呢?这个,我无从知晓。
但我知道,疯女人最后勾着的身子,正是生命最美的姿态。